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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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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人心鬼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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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花枝枯败,仅有早梅傲然而立。季节更替,凤仪宫赏瓶里插着的几株含苞的宮粉绿萼则显得清清冷冷,生气寥寥。 御寒的门帘每次敞开,凛冽冷风就掺着火盆的热度一道在厅中游走。 “娘娘真不去看一眼吗?”红珠的伤未痊愈,只能在一旁选递着宫人们一早新摘的梅枝。 使团离京,帝后是该同至城门饯行。但她与萧彻有言在先,便借养胎为名留在了凤仪宫。 卫令姿拿着剪刀,将各个梅枝修剪细直:“他本就是礼部的人,出使外派在他职分之内。” 红珠浅低下头,忧惶之间忘了手里的动作:“可陛下起意来得这样突然,一去数月,陈国的局势又那么乱……” 卫令姿怔忪心乱,手中一抖,青枝拦腰断折。 人多口杂,从承阳殿到宫门一路宫人宫卫往来,昨日沈酌言颈侧带着伤痕从承阳殿出来的事情在宫中扩散。一时间众人对其忽被指派填进使团中的内情猜测纷纷,却都跟无头苍蝇似的没有章法。 听“啪嗒”异声,悠悠回神。 卫令姿将剪废的梅枝放到一边,强作安定,“连姜尚书都去,此行定有重要国事。出境前各处驿站会小心应对,到了陈国有咸宜长公主处处接应,他们不会出事的。” “陛下说会保他平安回来。” 她腹中胎儿也似感受到她的情绪动得焦躁,这句话卫令姿也不知说给红珠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此之前萧彻答应她的事情都做到了。 她该信萧彻! 早间茶肆酒楼里飘溢出的香气混合着贩夫走卒穿街走巷的人烟气息,令冬日寒潮里的永京街巷生出喧嚣不少。 “走走走,快去瞧瞧,今日出城的使节团好生气派。” 玉满楼里说书的经营停了一阵子,客人们来此无甚消遣,里面的生意渐渐就淡了下去。又不知谁对着里头呼号一声,疏疏落落饮茶的人就都跟着扎到门口人堆里去。 “哎?那个骑着深棕大马的是谁啊?脸生得很。” “好像是新述职的主客司郎中,先梁来的。” “这样年轻就随使团做副使,前途不可限量。” “年轻有为嘛。” 说话间,使节队伍已经经过玉满楼前,领头数匹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两条浩浩荡荡的长队。 “说起来礼部尚书亲自领使团还是数年前的事呢。” “好歹作为陈国皇后的母国出使,此次真是气势恢宏。” “可不是!” 外头的人攒头言谈间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快意,热闹的呼声向着玉满楼而来,将议论的声音充没,连站在柜台边的掌柜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唯有正对酒楼大门一个明紫紧袍的男子对这盛况意味索然,也需得靠得近了,才能瞧出他在听到“礼部尚书”四字后眼底的冷若冰霜。 “劳驾让一让。”正在此时,一个裹着兰苕披风的女子穿过人群,钻进了玉满楼里。 姜迟视线被这道声音抓了过去。 在确认女子的身份后,姜迟一下站起了身,眼中寒凉也化做一团滚烫:“程二姑娘,好久不见。” 程璧刚与柴宝姝在绣坊分手,便撞上使节团迎面而来,料想回宫这一路都要被堵得水泄不通,倒不如先进来玉满楼里避一避人群。 岂知刚进门,就被人认了出来。

> 自觉这招呼打得过分热情,姜迟讪讪看了一眼四周,幸而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外面的队伍。 程璧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后收拢住身上的披风,举止率然向着男子走去:“姜将军有礼。” 将其神色捕捉,姜迟襟怀洒落道:“看到我在这里很意外?” 他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程璧看着外头乌压压围着的人,便也不推拒地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满朝文武都该在和正门给使团送行的。 这般想着,程璧正好瞧见姜迟的座旁有个包袱,桌上还有些包好的干粮。不免生疑:“姜将军有公务?” 受此一问,姜迟坦言:“我受命离京办事,久不得回,来此饮一盏热茶暖了胃便要走了。” 既是公务,程璧便不宜再问了。 生疏的态度让姜迟心头有些无来由憋闷,他闲来无事就来此枯坐,漫无目的,都不知坐什么等什么。 这时两个穿得鲜亮惹眼的妇人也从人堆里扎了进来。 一胖一瘦,极好分辨。 瞧着脸圆敦厚的妇人一屁股坐下来,气喘吁吁给自己倒了杯水:“徐家住城东,霍家住城西,为了这点媒人礼钱我这两天可算跑断腿了。” “霍家老爷指着日子让年前定下婚约,我们再辛苦几天就好了。”相对纤瘦的妇人道。 “辛苦几天?我这手里呀,还有好几家的公子小姐等着,怕是这年都过不消停呢。” “要么生意寡淡,要么都扑上来。这叫个什么事儿哟!” 她们一唱一和似埋怨似炫耀地,恨不得说得整个酒楼的人都听见。 姜迟瞧着与程璧说话气氛僵冷,正巧就着话题攀上去:“永京城里的高门大户眼下都为自家女儿妹妹婚事筹谋,你兄长怎么就不为你着急呢?” “先梁来的知根知底,都不敢招惹我。我兄长是降国之臣,在永京与寄人篱下无异,我又常日在宫中,哪里敢太着急了。” 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着,程璧说这话时眉眼淡淡舒展着,倒是好看得紧。 姜迟听着,然后“嗯”了一下。 “嗯?”这一声“嗯”叫程璧眉头靠拢,额间兰花样的花钿也变了形状。 “不是!” “真的不是!”姜迟反应过来不妥,赶紧否认,解释也瞬间慌不择路,“我是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嗯,武将就都表面风光,刀里来剑里去,也没人舍得将女儿许给刀口厮杀的人。故而感同身受。” 他们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却知晓对方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禁忌,如此互相自嘲反倒诙谐不少。 二人相视而笑,直到外头喧闹散去。姜迟才饮下最后一口热茶,有些失落:“看来你欠我的酒要等我回来才喝得到了。” “将军一路顺风。” …… 天冷加之孕态,卫令姿越发娇矜嗜睡,每日吃用不断,只过了午时就连屋子都尽可能少出,身子便渐渐丰润起来。 “阿令。” “阿令。” 惯常午憩着的时辰,卫令姿只觉被人用什么在额头轻撩瘙痒,几次伸手欲捕失败,睁眼不快看向蹲在她身边一身玄服的某人:“萧彻!” “下雪了。” 似料到她的反应,不待她发作,萧彻便一把将她扶坐起来。

; “下雪?” “嗯,鹅毛大雪。” 卫令姿眨了眨眼,没了睡意:“我出去看看。” 她带着点小跑掀了帘子,门一拉开冷风里夹着的一粒雪花便飘到了她裙角。由天而降如絮如银般的雪花轻盈落在院子四处,但她此时入眼地面才只薄薄铺了一层雪白。 雪花片片分明,形态各异,纷纷扬扬在她眼前舞动。 是刚下的雪,初雪,清白明亮。 她常年所居的邯城地偏西南,不似北方天寒。冬天也会下雪,但大多是雨雪掺杂一起下,湿答答堆积不住,想看一次遍地如盐实不容易。 “记得有一年司天台算说有雪,我撑着脑袋等了一大夜,最后只等到一场冻雨。” 卫令姿看着雪层渐渐铺厚,忽然生出回忆。 之后她抱怨了好几日,只怪落在梁宫的雪都下得不标准,一点诗词里的韵味都没下出来。 “我知道。”萧彻将她整个裹进大氅里。 卫令姿凝睇向他,记忆里她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 她身侧的人唇角弯出迷人的弧度,狭目中溢出促狭之意:“第二天你在辛太傅的课上从头睡到了尾,还掩耳盗铃地在书案上堆了老高的书。” 萧彻转头看她,眼底的宠溺令她深深入迷。 正入迷着,好似想到什么,萧彻眸中忽然掠过一丝妒意:“今冬的初雪,你来永京的第一场雪,是我陪你看的。你会一直记得吧?” 他强调着,语气阴恻恻的。 哪怕那丝妒意转瞬即逝,也叫卫令姿情绪瞬间抽离出来。她倒了一口凉气,不禁觉得适才二人的温馨都是错觉。 此人翻脸确实比翻书快! 然她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她该习惯的。 观察到她有些无可奈何,萧彻拉起她的手:“不止此刻,我希望以后你所有忽然回忆起的时刻都有我在你身边。每时每刻,时时刻刻都有我。” 说话间,宫院中已是满地白纷纷。 “时时刻刻吗?”卫令姿情不自禁问道。 “人心鬼蜮。算计人心也是会累的。” 萧彻看向卫令姿已经隆起明显的腹部:“我会为我们的孩子请最好的太傅,教他最好的谋略,让他成为大周最有声名的储君,百姓最寄厚望的太子。” “他会娶他钟爱之人为储妃,待他有了孩子我便可以毫无顾虑退位。” “我们离开皇宫,去江南,去四季如春的地方,去……” “萧彻。”卫令姿一把按住他的手,也按住他早已飘到天边的思绪。 “嗯?” 萧彻抬眸,才有所觉似的低喃,“还在肚子里呢。” 卫令姿难得看他心绪迷失。 知道他竟将他们的未来想到这样久远,心里只觉又感动又好笑。 这场大雪下了足足两天,凤仪宫的人都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厚的积雪,各个铆足了劲给宫院里立了几个大雪人,将守着宫院的宫卫探头看得瞪直了眼。 最后凤仪宫门左右的宫卫旁都站了个比他们矮半个身子的雪人。 之后又间断下了几场雪,卫令姿也迎来在永京过的第一个年关。 使节团日夜兼程,如期抵达陈国国都拜贺。 腊月二十七千秋殿封宝礼后,各府各衙都封存印信,祈福祭

祖,停止政务运作。 宫中各处也挂起大红灯笼,贴起年画。六局所有人都开始张罗新年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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