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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烛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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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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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太后头一遭摆了仪驾走出了那座宫城。 天上还飘洒着雪珠子,簌簌地往身上直落,但她心情不错,拨开符淑罩在头上的伞,往前头迈出两步,摊出掌心接住了一片雪花。 有些凉,轻轻柔柔的没甚重量,眨眼间便融化在掌心。太后盯着掌心那滴晶莹水珠,微微歪头。 见状,符淑适时递上帕子,“陛下擦擦手么?” 太后没接,轻轻甩了甩手,看着昭华公主府门前的阔派匾额,勾起唇角,“走吧,进去瞧瞧他们。” 随侍上前叩门通报,得知皇太后亲自驾临,门卫小厮诚惶诚恐伏地大拜,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在报信小厮跑进去通禀家主之前,太后道:“不必通报,哀家自己进去。” 她亲自发话,底下一众哪还敢说话,恭恭敬敬打开平时不常开启的正门,迎太后进去,小心翼翼领着贵客穿过回环长廊,一路到了冷明烛的栖迟院。 屏退无关人等,太后和符淑站在避雪的飞檐下头,看着那对鸳鸯戏雪。 许靖池身上沾满了雪珠,有冷明烛砸上去的,有他自己躺在雪堆里滚上去的,活像个会喘气的细长雪人。他这边稍稍一走神,那厢冷明烛出其不意离弦箭矢似的往前一窜一扑,将人扑倒按死在厚厚的雪地里,随即迅速翻身跨坐到许靖池腰腹上,一手撑在对方胸膛上稳住自己,另一手揪住衣领。 冷明烛得意一笑,“怎么样,服不服?” 被死死压制住的人也不挣扎,双手举过头顶,不住讨饶,“服,心服口服,五体投地的服!” 两人埋在雪里,嘻嘻哈哈打闹着。 太后看得有趣,对符淑说道:“现在年轻人都玩得这么野了么?还是说哀家太过于老古董了?”说着竟歪头思考起来。 符淑笑道:“人家小孩子的闺房情趣,野一点还不是正常的。再说陛下什么没见过。” 这话怎么觉着不对呢?太后挑眉,意味不明地瞪她一眼,没说话。 符淑以手掩唇,干笑两声,眼中却没半点认错的态度,“奴婢失言,陛下勿怪。” 太后没理会,迈步走出去,朝着那嬉戏欢乐的两人说道:“躺在里面不冷么,还不起来?烛丫头身子骨弱,陪你闹这许久,你便一点没有自觉?” 突如其来的威严质问,吓得两人齐齐一抖,连滚带爬站起来。 许靖池尴尬地替冷明烛拂去身上的碎雪珠子,帮她整理好外袍和斗篷,然后快速地将自己收拾妥当,这才上前行礼,“见过太后。” 太后挥挥手,“起来吧。华英呢,叫她煮些姜茶过来去去寒,免得惹出病来耽误哀家的事。” 虽说冷明烛没少厮混胡闹,被人撞见也没觉的有什么大不了,但被祖母辈分的长辈当场抓包还是人生头一遭,难免感到几分羞怯和尴尬,连带着都不敢正眼看向太后,就这么垂着眼请太后进了屋里,邀人上座。 不多时,华英和胡符箓赶了过来,两人立在角落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太后饮过热气腾腾的姜茶,撂了茶盏,淡漠目光直直看过去,“这么些年,你俩倒过得不错,瞧着一个两个红光满面,”她啧了一声,“哀家瞧着华英,似乎还圆润了些许?” 华英陪着笑,笑得嘴角发僵,听闻“圆润”二字,那笑容耷拉下来,却不敢表露出不高兴,窘迫道:“回陛下,奴婢年纪渐长,身形走样在所难免……不似陛下浑然天成、风姿绝艳。” 胡符箓在旁紧紧抿唇,不敢发笑。

太后心情好,抽工夫调侃几句老熟人,便让华英胡符箓下去了。 冷明烛进屋就脱掉了两层厚实的斗篷,现在一身缃色裙裳,没上妆色,长发仅仅环了个垂髻,瞧着慵懒惬意,随性自在。怀里笼着个鎏金缠花的手炉,和许靖池一起立在下头,“祖母怎么想起到孙儿这来了?” 太后不紧不慢道:“还能为什么,闲的。”移开目光,落到许靖池身上,“眼下没你什么事了,去见见你父亲吧。” 许靖池:“我父亲真的来颍都了?”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之前哀家在框你?”太后好笑道:“自然是真的,当初你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祖母绿宝石坠子哀家拿走,便是为了要许华章乖乖进京。你父亲很疼你,日夜兼程赶过来,比哀家预料的时间还早了好几日。” 提到那块宝石坠子,许靖池不得不信了。那块坠子打他记事的时候便挂在了脖子上,父亲说他们兄弟三人一人一块,是娘亲亲自到寺里祈福开过光的,能够护身保平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离身。 他谨记教诲,时刻宝贝着那坠子。可以想象当时父亲见到属于自己的坠子,是如何震惊担忧,定然以为自己出了危险,命在旦夕,不然也不会日夜兼程赶路,抗旨进京。 许靖池心里头酸涩。 冷明烛看出他现在思父心切,朝太后问道:“祖母,许侯爷现在安置在何处了?” 太后道:“来了有些日子,哀家忙碌忘了这事,今儿刚想起便过来说与你们听。”她忽然笑了一下,盯着冷明烛的眼睛,缓缓说:“哀家把许华章安置在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太后命人召静北候许华章进京,却还是不信任他,把人安置到安国公眼皮子底下看着,既能让他们老友一会,又能替她看住这位权势滔天威震东境玄火的“土皇帝”,为自己所用,又保证不会遭到反噬。 冷明烛感叹祖母手段高明,又觉得她方才那一笑实在碍眼,忽然想起先前孟杭说的话。 “静北侯膝下三子各个人中龙凤、骁勇善战,许凛自有他的职责和使命,京中人心诡谲,我们已然弥足深陷不得脱身,便不该将他们许家也牵扯进来了。” 看来,祖母也有意让许华章带回许靖池,把他安置在安国公府,或许便是让许靖池不得不认清现实,冷明烛和孟杭的婚约绝无取消的可能。 冷明烛下意识转过头,看了许靖池一眼。 许靖池后知后觉,“安国公府?”心念电转,已经明白太后这般安排所为何事,他垂下眼眸,却伸出手握紧了冷明烛的手,十指交缠紧紧相扣。 太后瞥了一眼,全做没看见,这种无意义棒打鸳鸯的事她不屑做,也没必要做,残酷的现实自会教他们如何行事。 手握得再紧又如何,便可以留住想留的人吗?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明帝金屋藏娇也没藏住心爱之人;齐王倾心程家女却不得不和冯芸恩许下婚约,自以为掌握大权可以逆改一切,却将自己一道赔进去了。 太后道:“哀家一会要往安国公府会见老友,你们若想可以同哀家一道过去。” …… 安国公府。 安国公孟良璧盯着眼前的棋盘,盘上黑白分明,己方黑棋已被对方杀得惨不忍睹。他无声抽了抽嘴角,指尖夹着枚圆润棋子,比比划划好半晌也没成功落下去,咂咂嘴叹息道:“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 坐他对面的许华章,老神在在地拨弄着盒里的棋子,“该认输就认输,下棋这上面认输又不丢人。”

\"那哪行!\"孟良璧虎目一瞪,“老夫一辈子就没认输二字,你且等着,定能寻机破你。” 许华章便不再催促,却嘴上不饶人,“老东西臭棋篓子,脾气不小!” 孟良璧边斟酌,边回怼:“彼此彼此,说起脾气来,我可比不上你,奔行万里抗旨进京,也不想想要是圣上发现,扣下你,您老那东境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许华章摊手。 “有恃无恐就是好。”孟良璧气得牙根痒痒。自己为了打消明帝的疑心,多少年如一日圈在颍都,连家门都不轻易出,结果这位许大侯爷,纵马夜奔驰来颍都,那是一个光明正大,果然有仗势才能有脾气。 恨,且羡慕。 许华章默了一会,道:“我儿性命,如何不顾?太后既要用我,便不会容我出事,这不一进京就把我安排到你府上来了,有你安国公在,谁还能翻出花来。” “我也没法。”孟良璧忙道:“太后她老人家有命,我还敢抗了懿旨不成?也挺好,现在大局已定,你我都没什么损失。” “大局已定?高兴太早了。”许华章落下一子,再次将对方围困堵死,“闹心的事还在后头呢,咱们这位太后娘娘,想要的还多着呢。” 孟良璧苦着脸惋惜又浪费了一子,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圣上做不成的事还不行太后做?咱们的皇帝虽可做个安稳的守成之君,但他后继之人呢,远没有那个守成的本事,与其看着这大好河山日益断送在黄口小儿手里,还不如太后重掌山河,力挽狂澜,大不了战火再起,老夫重披战甲替大厉一战。” “你倒是想得开。”许华章忽然抚髯哈哈大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等雄心不老啊!” 孟良璧道:“不敢老,不敢老啊。你家还好,后继有人,子女皆是大才,羡煞老夫。” 许华章道:“你儿子也不错呀,年少有为,大将风范,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你,我看你家孟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还厉害得多。” 孟良璧喜滋滋道:“我儿……我也觉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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