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的火车人多拥挤，车厢里充满了各种难以言表的味道和喧嚣的声音。 感受到火车移动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在车厢哐当哐当的声音中，列车广播员的声音在喇叭响起。 “丰都站到了，乡亲们抓紧时间下车！丰都站到了……” 许长赢松了一口气，终于到地方了，她再也不用忍受火车这一言难尽的环境了。抓起行李就像跟着人流一起下车，谁知道布包却被人扯住了。 “妹子，你……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到了，你能帮我看一下吗？”杨小梅死死抓住布包，把希望全寄托在这个面善的妹子身上。 许长赢回头看到是杨小梅，心里很是惊讶，除了给对方换了个方便的床位外，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她不明白杨小梅为什么突然会找上她。 火车上车和下车的人挤来挤去，杨小梅的细细的声音被瞬间淹没。许长赢竭力地喊了好几声，也没听到她重复的回答是什么。 瞧了眼车门的人还来来往往不停，暂时不会关闭，许长赢三两步挤开其他人走到杨小梅身边。 “我不识字，你能给我看一下是不是这个地方到站吗？”杨小梅见许长赢走了回来，心里重重松了口气。 除了之前帮过她的许长赢，杨小梅真不知道这全是陌生人的车厢还能找谁帮忙。 许长赢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接过杨小梅捏得发皱的小纸片，一只手还不忘拉住她的胳膊，免得矮小的杨小梅被其他人挤走了。 纸片上的字有些歪歪扭扭，身子被人撞来撞去，许长赢很是艰难地看清了丰都这两个字。 知道地点在丰都就行了，后面的地址等下车再说。 有了前车之鉴，许长赢为了不喊破喉咙，直接用手拍了拍杨小梅，示意她跟上。 逆流而下对于身材矮小瘦弱的杨小梅来说实在艰难，好在许长赢在现代时有丰富的挤地铁和公交经验。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两人终于顺利下了火车。尽管一身狼狈，但好歹随身的东西一样都没少。 还没等她们歇顺口气，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 杨小梅一脸惊慌地抱着孩子躲到许长赢身后，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阵仗。 这些人该不会是来抓他们的吧？ 杨小梅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孩子，小孩子被勒得太近，痛得哇哇大哭起来。 “诶，两位妹子，第一次来丰都吧？来来来，我帮你们拿行李！” “走亲还是访友啊？我带你们去。” “我的车就在火车站门口，从这个小门出去几步就到了！” …… 热情万分的拉车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想拿下这一单生意。 有人先下手为强，伸手想直接拿许长赢的行李，被她手疾眼快地阻止了。杨小梅见状更害怕地把自己行李往身体靠。 许长赢笑容满面地挨个拒绝，“谢谢大哥的好意，不用了哈。” “我们有人来接，有需要再找你啊大姐。” 见这单生意没戏，拉车的全都一哄而散把目标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了。 人终于走完了，许长赢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等她离开，又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车在那边，跟我过去吧。” 许长赢积的一肚子气，被这阴魂不散的拉车人给点燃了，“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
怒气冲冲地回头，看到说话的人却再也骂不下去了…… 文栖远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许长赢。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是在发哪门子疯？ 许长赢尴尬地笑了笑，转身整理好心情才提出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来丰都市了？” 文栖远不想耽搁时间，来接火车都是他百忙之中挤出来的时间，“先上车再说吧。” 出了站走到文栖远的车子旁，杨小梅还亦步亦趋地跟在许长赢身后。 文栖远笑着调侃，“你可真是个捡人小能手。” 这一路上许长赢时不时就回头留意一下杨小梅母女的情况，不过并没有什么交流。 文栖远笃定这人是许长赢刚认识的，否则许长赢的照顾一定会比现在更仔细。 许长赢对此不置可否，先是闻景和、现在又是杨小梅，如果还算上大黄，她确实很会捡。 坐上文栖远的车，许长赢才想起来吃惊。六十年的小汽车可是稀罕中物的战斗机，文栖远这辆车若是他自己的，那可了不得。 因为有外人在场，许长赢和文栖远并没有什么交流。 许长赢把杨小梅写有地址的纸条给了文栖远，这地方离闻家并不是很远。那附近正好有一间招待所，正好可以让许长赢落脚。 文栖远很痛快答应了把杨小梅送过去。 车子终于停了，杨小梅紧绷的身体终于稍稍放松，伸手去开车门的手因为长时间抱着孩子有些颤抖，掰了好几下门都没打开，手抖得更厉害了。 这门打不开，怎么办？他们，他们该不会是拐子吧？ 杨小梅脸色惨白缓慢地转过头，不敢与坐在旁边的许长赢对视。 不明所以的许长赢愣了愣，随之了悟，“文栖远，后边门打不开了。” “好了，刚才所还没关呢。”文栖远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瞧着杨小梅坐的那边车门已经打开了，很有绅士风度地替许长赢开了车门。 杨小梅站在地上感觉自己腿都是软的，浑身汗津津的。她抬头看到丈夫口中说的家里大院口小楼那么高的大榕树，终于彻底放下心了。 从老家出来这一趟一波三折，胆子都快吓破了。幸好，最后安全到地方了。 杨小梅再三邀请许长赢去她家坐坐，不过都被婉拒了。她虽然有点失落，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阔别许久的丈夫，心情又高涨起来了，“妹子谢谢你，多亏你我才顺利过来了。” “举手之劳，你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去吧，好好歇歇。”许长赢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径直朝着文栖远走过去。 坐上车没几分钟，招待所就到了。 文栖远时不时看表的动作，许长赢看在眼里。到了招待所没等他开口，就出言把他赶走。 “长赢同志，你这做法可不厚道啊，我劳心劳力来帮你，你到地方你就赶我走。”文栖远被赶回驾驶座，摇下车窗朝着许长赢喊道。 许长赢头都没回，只是举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 宽大的衣袖滑落，漏出白皙手腕上的手表，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 文栖远笑着摇了摇头，把车窗升起来扬长而去。 第二次住招待所，许长赢也算轻车熟路了。找好了房间了，冲完澡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浑身黏黏糊糊的时候，心里一直惦记着要赶紧洗澡。现在浑身舒爽，被忽视了很久的肚子发出咕咕声昭
示自己的委屈。 饥肠辘辘地擦拭着滴水的头发，不知不觉头发已经长了很多。毕业时特地去剪的短发，现在已经披肩了。为了不影响干活，许长赢一直都是随手扎起来的。 擦到手酸才勉强没水珠，现在还没有吹风机可用，长头发实在太麻烦了。 趁着天还亮，许长赢在招待所附近逛了逛，顺便摸清了闻家的位置。 文栖远把她放到这家招待所果然是有原因的，这里距离闻家不过一公里的距离。 逛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个理发摊子，问了一下理发并不需要什么理发票。许长赢迅速地把手上烧饼解决掉，排队等理发。 这个摊子的托尼老师，用符合年代特色的话来说就是剃头匠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他支的摊子很简单，一张凳子，一面镜子，还有简单的理发工具。 就是这样称得上简陋的摊子，来理头发的人却不少，男女老少都有。 许长赢排到队尾，要有趣味地观察着队伍里的其他人，他们有说有笑地交谈着，家长里短之间满满的年代特色词汇。 见她孤零零地排着队，有些后来者自来熟地跟许长赢搭话。 剃头老爷子的动作很快，没让许长赢等太久。 坐到很有年龄感的矮凳子上，许长赢觉得自己的大长腿都有些无处安放了。 剃头老爷子抖了抖理发围布利索地给许长赢围上，“小囡要剪头啊？剪了可就编不了漂亮的麻花辫咯！” 这充满惋惜的语气，让许长赢倍感亲切。 周围放眼望去，是个女孩有十个都扎着麻花辫，这应该是现在流行的发型。 麻花辫十分有田园风格，可惜每天都要编，长发洗头又麻烦，许长赢毅然决定剪短，做个跟周围姑娘格格不入的人。 老爷子手起刀落，剪刀咔嚓咔嚓，很快就按许长赢的要求剪短了。 别看老爷子工具简单，但是理发技术完全不输现代发廊的托尼老师。把波波头剪得十分有层次，看起来并不呆板。 许长赢对着镜子三百六十度看了一遍，无死角满意。 “潇潇，你快看，前面那个女生！”排在队伍中间的一个年轻女孩，从许长赢站起来那刻就紧紧追随着她。 被好友不停地摇着胳膊，被叫做潇潇的女生无奈地把目光从手上编的手绳移到离开的许长赢身上。 没想到一眼，就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两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手拉着手，激动地原地跺脚。 “啊，她的发型好好看！我也想剪！” “她也好漂亮啊，怎么办我的辫子攒了好久才这么长的，我只是想来修一下发尾！” 正低头跟弟弟聊着天的闻景和，被队伍前面的热闹引起注意，抬眼看到两个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少女，笑了笑。 漫不经心地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眼睛却逐渐瞪大。 闻景卓开心地说了一大堆话，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哥哥的注意力早就移开，压根没在听。他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哥！” 闻景和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有些遥远的身影上，这个侧脸真的很像长赢。可是，她是绝不会出现在丰都市的。 明知不可能，可他还是贪婪地望着那个相似的人，不肯移开目光。 只得到敷衍的回应，闻景卓心里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他朝着哥哥眺望的方向望去。 哥哥到底在
看什么人！居然连他都不理不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