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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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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香(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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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那盟书的约定!其实并非什么大事!都是晏长舒的主意,我只是迫不得已!” 李旻望着狱中的两人嘶吼道。 柳烟浔听完这一切,心仿佛被人挖空了一块,早已说不清是悲还是怨。 其实在她不断追寻真相的时日,早已有了大致的猜测,只是如今亲耳听见这些,却是为再次印证她的猜想,好了却一个夙愿。 一旁的张美人反倒泣不成声,不愿在此间继续与李旻虚与委蛇,夺门而出。 独留她与他站在这里,神情漠然。 她定定望了他良久,徐徐转身,拎起一旁整理好的食盒,刚要走出去,却又被他再次叫住。 “宫内人留步!” 她冷冷回头望去,只消一眼,便让李旻生了怯。 “……宫内人所说,护我活着,可当真算数?” 他小心提防着再次问起,看来当真是十分想活。 “算,我一定会让你好好活下去。” 她一字一顿,撂下这句话,抬脚便走,再也没回头。 她已经去过狱中很多次了。 只是这回,她不需要拐很多个弯,前脚出了牢门,后脚就能打开房门。 那个大雨重逢日,她特地托付阿序租下了这间郊外小院,将内间比照着牢狱模样搭建。 外头等着她的,有满脸泪痕的张美人,有执笔记录的晏淮序,有打扮作怡王暗卫的季承安。 季承安胸膛前还浸满了提前放好的猪血,等了许久,都已经风干了。 他们在这处城郊的农庄中显得格外扎眼。 空气里时不时夹杂着庄稼肥料的臭气和小麦的清香。 今日也并非什么陛下得知后的第二日。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在李旻被流放的那日,设下的一出好戏。 先让人行刺,引出怡王暗卫,再派季承安假意营救,实则恐吓,最后再让他自愿求着晏淮序回到牢中。 而这处小院,便是她亲自为他所设的囚牢。 不吐真话,不得而出。 怡王的人当真没想过要杀他,而她也是真的,会让他活下去。 在这张供状上亲手画押时,他得活下去。 被阿序押解到陛下面前澄清一切时,他得活下去。 她的眉宇间隐隐透着冷然与淡漠,竟然是他们几人中最从容的那个。 仿佛超然物外,又仿佛久经风霜。 “阿浔,你想哭......” “承安,你的手还好吗?” 她打断了季承安的关怀,反问道。 南境一事,他为救晏淮序,伤了右手的筋脉,落下了微微发抖的毛病。 他抬起难止微颤的右手,苦笑着摇摇头: “若是换作以前,何须非得带着一把宝刀做事?随意给我块铁片,便足以将他制的服帖。” 她想起曾经星空草地上,他们许下的愿望。 那时的季承安说,想当一个盖世英雄。 可如今…… 她心中喟叹,行至他身前,俯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你。” 季承安忙去相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无事。” “你们......” 张美人吃

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好似后知后觉了什么,一手指着她。 “不错,张姐姐。我就是陆家唯一活下来的孤女。” 张美人同样经历了家中巨变,感同身受,旋即一把扑过来,紧紧抱她入怀,眼泪濡湿了她的肩头。 “你竟然就是……我的小时候,还抱过你。那时候,你的满月酒,陆大人设宴庆贺,爹爹带我去赴宴,你小小一只,还会咿呀着冲我笑......后来你明媚张扬,是朝臣亲眷中唯一不必拘于府上的千金,你都不知道我那时有多艳羡你,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温声道: “还望姐姐当作不知道,莫要泄露今日之事。” “好,好。” “阿序,如今仅剩最后一事。” 她回头嫣然一笑,冷静嘱咐。 “云景别院我去过,如今已经空无一人,霁月楼中,我也不曾见过刘筠,那么她只能在怡王府上。无论如何,烦请你与陛下回禀南境一事时,将她请进宫中。” “我会带着你给我的画像找到她的,你放心。” “嗯。”她点头笑笑,抬眼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日头,“时辰不早,我和张姐姐要回宫中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惜别后,她们坐上了晏淮序早已安排好的马车。 车里,她牢牢握着张美人的手,轻声道: “姐姐,今日擅自出宫问讯李旻一事,还是要托你担着些了。” 张美人望着她的眼睛,定声道: “应该的,这是我应该的。原本就是我执意想追寻一个因果,才有了今日之事。” 她垂下眸子,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利用你。我怕我的身份泄露,不得不借托你的缘由。” “别这样想。你去宫中找我那日,我便已经想到若是陛下迁怒,会有怎样的惩处。可我如你一样,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得知一个真相。能顺便帮到你,姐姐很开心。” 张美人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 “女子的一生仿若囚笼。幼时长在府中,长大困在夫家,老了,还要埋在那四方的棺材里去。若非经此一事,我只以为,我早已在一出生时,就已经死了。” 说着,她的泪又流了下来。 “唯有一腔侠义热血,才是我活过的证明。” 天狩八年,太子序九死一生,自南境归京。 太子序与其副将带回了藩王刘舆与怡王勾结,里应外合的人证物证,在京郊外,恰巧救了险些被人刺杀出逃的罪臣李旻,就此揭露一桩尘封八年的弥天冤案。 此案一出,帝怒,下旨彻查。 与此同时,京城中奚落怡王的童谣遍传街巷,怡王自一代贤王,一朝变成人人唾骂的蛀虫。 宫内,乐府司的鸿音殿中,满目的华彩红绸下,晏长舒独身一人坐在此间,一贯带着的玉笛随手丢在一旁。 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徐徐抬头,望向门外。 “吱呀”一声,随着殿门缓缓推开,阳光猛地照进来,刺进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举袖去挡,终于自大袖翩飞里看见了一个人。 她足踝上缠绕着的银铃随着步履叮当作响,一袭白裙衣袂飘摇,不论低眸还是抬眼,都是他记忆中无比熟悉的模样。 是他亲自教出来的模样。 他微眯

了眯眼睛,唇角勾出一缕餍足。 她果然是自己造出的世间顶级的美人刀。 一举一动,撩人心弦,诛人心扉。 她行至他身前,见他正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亦报之莞尔,旋即坐在他身侧。 “是最后一面了吗?” 他转过头,望着她的侧影。 白衣未染尘埃,像是赠给他的挽歌。 “怎么会呢,晏长舒。” 她轻轻笑起,再次唤了他的名字。 他其实不喜欢听她叫王爷。 每每听见她直呼其名的时候,总觉得回到了那间小院里。 他日日夜夜同她待在一处,奏乐起舞,吟诗作对。 他可以将她圈在怀中,下颌抵在她的颈窝。 而不是现在这副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模样。 她笑意更浓:“我们将来......还得在黄泉下,再见无数次,只是……你要先走一步。” 他单手拖着脸,手肘枕在膝上,目含喜悦地凝着她。 柔柔的目光自她的额头流淌至足尖,由她的眉眼沉醉至唇瓣,像是在欣赏一副绝佳的画卷,炙热,却不含任何欲念。 “他竟然舍得让你来了结我?阿浔,看来他也没那么爱你,你的任务失败了。” 她冷冷一睨:“晏长舒,你是不是忘了,我入宫所求,从来不是情爱。” “呀,我还真是忘了。” 他眼底浮上了丝歉意,拖着懒懒的语调。 “你是一心想报仇的。可我当初答应你入宫,就是为了报复他们而已。” 他以为这些话还能再刺伤她,可这些真相,何尝不是由她亲自揭开? 可惜,她背后做的这些事情,他不会有机会知道。 在他眼中,是李旻弃了他,是刘舆叛了他,是阿序针对他,是陛下要了结他。 他筹谋算计的一切,终于被她融成了一把刀,最终狠狠地刺向了他。 她早已痛过,如今紧要的事情,仅剩审判他而已。 “王爷曾经和我在一起那样久。” 她垂着眸,放软了声音。 “你还记得。”他低低笑了起来。“可我做得再多,也敌不过你新欢旧爱的三言两语。所以......你才替他们杀我。” 她转身凝着他的眼睛: “可你从未把我当成一个人来对待,我只是你手中可以利用的一把兵刃。所以,我今日理应来报你这个恩。送你最后一程,是我自请的。” “你自请?” 他抬眸瞥了眼紧闭着的轩窗,看着因太阳西移,而留下的一寸侧影。 外面有人呢。 旋即,他离她更近了些,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唇上,低声道:“做这么明显,你不怕死吗?” “事已至此,他若想查,早晚会知道的。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波澜不惊的眸中压抑着些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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