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确定是说……我？”祝遥生诧异地指着自己。 等了她百年吗？ 可是，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啊！ 祝遥生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请问您说的是……哪个我？” 赤眼猪妖笑容温和：“你就是你啊，无论哪个你，都是你啊，我一直等待的人。” 赤眼猪妖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讨论这个事，他忽略了祝遥生的一脸懵逼，转而对七爷开了口：“我本来想着有机会再去找你，却没想到你自己来了。罢了，这也是缘分。” “我今天叫你们来只想问你们一人一个问题，答案没有对错之分，全凭本心。” “第一个问题我问祝遥生。”赤眼猪妖红玉般的眼眸刹那间闪过浓郁的愤恨，但又悄然散去，“你怎么看待百年前对于赤眼猪妖族群的判决？” 祝遥生怔愣在原地，在心里组织了会语言才道：“前辈，实话实说，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变故，如今所了解的也格外片面，我不希望在这种不明是非的情况下贸然评判。请问前辈能和我说道说道那场变故吗？” 赤眼猪妖冷哼一声，丢下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不肯再开口。 但祝遥生也明白了他的立场和想法。 所幸赤眼猪妖并没有催促祝遥生的意思，祝遥生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后，祝遥生给出了她的回答。 “前辈，从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赤眼猪妖群曾经给大陆带来了一场浩劫，这也是赤眼猪妖被封禁于此的原因所在。但从您的态度，以及七爷身为天道代理执法者的身份，却认为赤眼猪妖无错，不难看出这其中定有隐情。” “具体的隐情是什么我并不了解，如果有一天您愿意说出，我必定是您最忠实的听众。其实整个大陆上，如赤眼猪妖这般背负着莫须有罪名，被一遍遍讨伐的存在还有很多。” 赤眼猪妖眼有意动：“哦？” “比如说食人鸟，一种被冠以食人的名头，却从不以人类为食的鸟类。”祝遥生面露伤感，“人们提起食人鸟，便陷入恐惧、愤怒，认为他们是魔鬼，是嗜杀成性的鸟类。曾几何时，大陆也曾兴起过猎杀食人鸟的行动，但却在护兽司的阻挠下不了了之，甚至护兽司还背上了多年的骂名。” “可谁又明白，食人鸟只是一种生性害羞胆小的鸟类，只有在人类闯入他们的领地时，才会因为恐惧而攻击人。”祝遥生的声音发颤，思绪似乎飘回了遥远的现代，令她想起了千千万万明明生命都没做错，却背负着骂名的动植物。 “可是人类看不见自己的错误啊！不仅如此，他们还仗着兽类无法开口说话，便堂而皇之地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们，将所有的脏水泼向他们，而自己，则出淤泥而不染地独善其身。” 话音落下，渐渐并入沉默。 祝遥生抬眸望向赤眼猪妖，只见他温玉般的血色眼瞳内不断闪烁各类复杂情绪，他低着头没有言语，似乎陷入了沉思。 许久，赤眼猪妖长叹了一声，没有选择回应祝遥生，而是转头面向同样面露不忍的七爷，缓缓开口：“第二个问题问你，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七爷浑身剧震，漂亮的凤眸闪烁出阵阵苦楚。 他怎能不明白赤眼猪妖的意思啊？ 迟到的正义…… 是啊，他终究还是没能主持好正义，是他亏欠了他们啊…… 七爷艰难地开口，这几句话几乎要抽干他
全身的力气：“迟到的正义，不算正义……” 七爷之前只是对这件事隐有猜测，但此刻亲眼见到了当年那位赤眼猪妖首领，聪慧若他，又怎能感受不到赤眼猪妖蒙受的冤屈呢？ 对于被天道认证的代理执法者，此时承认自己没有主持好正义，就代表着他所拥有的的一切法则之力都将被天道收回。 而陪伴他多年的玉白色长枪，也自七爷额间抽离，悬于虚空。渐渐地，玉白色长枪的身影逐渐虚妄，最后化为一地莹光。 “噗——”七爷口吐鲜血、面若金纸。 就算是此刻半步大乘的他，被抽离这份审判之力，就相当于被剥夺了本源力量啊，这相当于几近威胁生命的重创。 不仅如此，七爷也自此失去了踏足大乘阶的机会，甚至还有修为跌落、寿元损伤的可能。 赤眼猪妖怔愣在原地，他曾经预料过七爷的各种回答，但却没想过他会如此坦率的面对自己的过错。 同为这个境界之人，他比谁都明白七爷要付出的后果啊！ “七爷！” 祝遥生一声惊呼，小跑而来自背后扶住七爷的身子。 尽管她修为尚浅，也依然能感受到七爷身上逐渐流失的生命力和灵力。 祝遥生甚至有预感，若是不及时阻止，天道继续收回的，就不止是实力了。 七爷见到了小姑娘满脸的担忧，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如她平常老爱对虎崽崽那么做的一般。 “我没事，别担心。”七爷眉目含笑，语气是说不出的轻松， 这个困扰了他多年的难题，总算解决了。 七爷感觉自己内心的重担放下了之后，整个人松快了不少。 祝遥生看着七爷含笑的凤眸，此刻才注意到，七爷只有在面色冷沉肃然之时，浅金色竖瞳才会出现，而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瞳仁是明澈的黑，丝毫不见那道浅金色痕迹。 拥有如此明亮眼眸之人，他拥有秉持着善良与正义，一生也不愿亏欠于世界。 祝遥生望着那虚空中凭空而现不断吞噬回收着七爷身上审判之力的无情漩涡，冷着声开口道：“迟到的正义确实不算正义，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时效性，让无辜的人蒙受冤屈，甚至造成诸多不好的下场。” 七爷紧抿着嘴，他眼神悲痛，浑然天成的冷艳面孔竟多了几分破碎感，令人无端地心疼。 显然，七爷自己心中也赞成祝遥生的观点。 “但我必须要说的是，当初没能主持好正义七爷确实有过失之处，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多方斡旋下定的，不能只看见七爷的过错，而不看见人家努力的过程。难道这对七爷而言，就是正义的了吗？” “别……”七爷张口想阻止祝遥生，一张干燥温暖的小手覆上了他的唇，抵住了话头。 这方赤眼猪妖开辟的小世界也是赖于整个古华夏大陆存在的，自然也存在着天道意志。 天道，在听到祝遥生的话后颇为愤懑，一时间春光灿烂的小世界陷入了黑暗，而此时唯一的光明，便是空中隆隆作响的阵阵惊雷。 祝遥生丝毫不惧地振振有词：“别的不说，我就问你，迟到的正义无论算不上正义，还有没有主持的必要？有！因为不能白白让蒙冤者受苦，而是要更努力地去揭露真相，去击碎黑暗，给蒙冤者带来光明！” “七爷的正直善良。干净明澈、不图虚名等等，都是大陆皆知的，你还能找得到比他更适合
的、去替赤眼猪妖平反的人吗？” 天空中雷声更甚，昭示着天道的愤怒。只是祝遥生依然高昂着头颅，仿佛她才是真正的正义所在。 终究，天道如祝遥生所言，挠破头也想不出比七爷更好的人选。 但他是谁啊？他可是天道！那能看着个人类小姑娘挑衅还不反抗吗？ 必不可能！ 于是满目所见的黑暗都浓缩化作了一道五彩天雷，直直朝着祝遥生而去。 祝遥生内心是害怕的，但她只要一想起方才那绝色美人破碎般的苦楚神情，便令她心如刀割。 妈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姐拼了！ 七爷看着那闭着眼、双手不住发颤，却依然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姑娘，无奈地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又一次，七爷毫无犹豫地用后背接住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尽管这次，他身体状况是那么的不堪。 祝遥生想把七爷推开，但不知为何，此时她脑海中闪过一道傲娇的冷哼声，顿时她的身体便无法动弹。 而此时的祝遥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五彩天雷，落在了七爷的身上。 就在祝遥生绝望之时，紧紧拥抱着他的七爷那逐渐溃散的身体重新凝聚，灰败的气息也被澎湃的生命气息代替，这一刻，他又站回到了这个世界的巅峰。 七爷，重回半步大乘。 这时，傻傻相拥着的二人才知道，那哪是什么五彩天雷，明明就是被天道收走的审判之力啊！ 此时赤眼猪妖略带揶揄的声音响起：“抱够了吗？” 七爷忙将祝遥生松开，面上虽略显尴尬，但却不见羞涩。 面皮薄的七爷尚且如此，出了名脸皮厚的祝遥生脸上更是坦坦荡荡，连尴尬都不显。 赤眼猪妖狐疑地打量着这俩，怎么会动作如此亲密，却不见半分暧昧气息呢？ 要知道我老猪也是万花丛中过的猪，对感情一事不说手到擒来，也不过就是洒洒水罢，对此一向直觉准得不行。 可眼前这两人的情形，却是第一次超出了赤眼猪妖的理解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