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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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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第二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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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姹紫嫣红的晚霞刚刚落进湖心,龙凤山水电站就立刻沉寂下来了。工棚内外,除了保卫科的值勤人员,一片销声匿迹,显得异常的静谧。时间在紧张的施工中流逝,凌厉的朔风吹拂着浩荡的洞庭湖。龙凤山上下,沅江洪道两岸,苍翠的枫叶变成了暗紫色,由暗紫又转换成了棕红。枫叶浑然燃烧着的火把,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飘卷。金黄透红的南桔和蜜桔,又给初冬增添了一种成熟的美色。明天是元旦。明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龙凤山水电站第一台机组就要提前试机啦。龚向阳匆匆离开办公室,朝工地走去,他心里反复思考着试机前的各项准备工作。虽然安装业已就绪,检验正在顺利进行;但他仍然放心不下,觉得似乎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完,神经甚至比平日更为紧张不宁。没有乌云,也没有月光,繁星闪烁,天空看上去是暗蓝色的,像海水一样卷起雪浪。龚向阳很快登上大堤,在一片诱人的暮色中,仿佛又启开了一个看不见的电纽。刹那间,华光四射,一幅更加靓丽的画卷豁然凸显出来。一长溜一长溜的路灯,沿着堤岸、渠道和通往排灌站的公路延伸。灿烂的灯光投射出焰火般的光辉,一幢幢厂房、一座座高楼和一栋栋建筑中的新宿舍,奇迹般地拔地而起。鳞次栉比的屋宇楼台簇拥着高大的烟囱插入霄汉。红旗、彩旗迎风招展,水色旖旎的洪道、银波粼粼,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欢腾景象。在以前只有渔火点点、流萤闪动荧光的荒滩野地,而今竟灯火通明,宛如新城矗立,点缀在沅江注入洞庭湖的流水线岸边,赛如一颗明珠镶嵌在八百里洞庭的湖光山色之中。现在,虽然惊天动地的爆破过去了,顶风冒雨的建筑施工过去了,舍生忘死的防汛抢险也过去了;但是透过眼前的豪光闪耀的场面,龚向阳却看见了一步步走来的不可磨灭的脚印:前头那几盏探照灯,是余太山、金永生等烈士用生命的火花点亮的。办公大楼东头的那段大堤,是史光道等推土机队员在抢险中拼命堵倒口的地方。发电站配电房,原来是简陋的实验室,唐国安、韩红梅等工程技术人员,指导技术革新小组在那里进行实验,完成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革新项目——他们改革、设计的汽力铆钉机和自动电焊机都达到了国际水平;史光艳和姜岚娥外线班打破禁区,闯开雨天带电升压的新路子,就是从通往拦水坝那段高压线开始试验,并获得重要科学数据的;安装队在热火朝天的劳动竞赛中,创造了高工效,刷新了发电设备安装史上的新记录。来到主体厂房门口,耀眼的聚光灯下,龚向阳瞧见汤业兴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左手提着小铁桶,右手握着刷子,蘸上红油漆,往撑在大门上的六个钢板大字——龙凤山水电站——刷漆。刷完一遍,他蹓下脚手架,像艺术家欣赏得意的作品一样,翘起下巴,黑溜溜的眼珠子缓慢地游动着,远近左右过细的端详。他忽然发现龚向阳站在背后,便转身拖住总工程师征求意见:“您看行不行?”龚向阳眯细眼睛瞭了一会儿:“刷得好,继续刷呗,把我们对祖国山水的热爱、对四化的向往一概刷上去。这段历程很不平凡,对我们的启发教育好大哟。”汤业兴长得更结实了,胸厚肩宽,体魄健壮,眼睛神气地眨动着,俨然就是一个英武的小伙子。面对这么一个在工程建设中茁壮成长起来的青年,龚向阳满心喜悦地问:“你的理想是什么呢?”“我呀,想当一名电力工程师。”汤业兴揩揩额角上的汗水,“龚总,您知道吧?水电站全面竣工后,我和史光艳会留下来工作,我们不会很快结婚,而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争取参加培训,或者去上大学,等到评上工程师之后再成家。”“结婚并不影响学习,还可以相互调济精神,提高学习和工作效率。”汤业兴笑了一下,又飞快地爬上了脚手架。龚向阳心头一热,从中枢神经传出了一股暖流。他为水电站提前完成第一台机组的安装

任务而高兴,尤其为四化的理想在年轻一代身上的萌芽而兴高采烈。有了这样的一代新人,洞庭湖区必将建设得更加美丽富饶。当他步入机房的时候,那种战斗情景又把他吸引住了。大家都用热情的眼光打着招呼,他随之加入了劳动的行列。为了确保明天试机的安全与成功,胡区民带领装配员和验收员连夜进行复检。机房的地下室、平台上、高空中,到处洋溢着钢铁的撞击声,机器的轰隆声,人们的闹声、笑声和嚓嚓的脚步声;融汇成一体的声浪时起时伏,仿佛要把屋顶和墙壁都震动起来。魏竟成等人仰卧在机组底部,边擦洗边检查。丁复生发现有个部位比较窄狭,毫不迟疑地脱掉工作服,把拿棉纱团的手伸进去,擦得十分吃力,手指和手臂磨破了皮,流着血,他全然不顾,继续坚持擦——他曾经学过电工,伤愈以后,申请到水电站安装队工作,胡区民批准了他的请求。龚向阳走拢去,眼睛从他那伤口刚刚愈合的肩膀缓缓移到手指头,很感动地说:“老丁,你的手出血哒。”“嗯啰,”丁复生应了一句,又埋头继续擦下去。“嚯,嚯——”龚向阳吹了吹哨子,打起指挥旗,吊装人员于是操作启重设备,铁链拉紧的汽轮机大盖稳稳下放,扣上了。诸葛智从油箱里钻出来,围绕机子测量了一圈,郑重地对龚向阳喊道:“重新扣!右角有条丝毛缝。”“好宽?”“两毫米,虽然在允许误差以内。”龚向阳又吹起哨子,挥动指挥旗,盖子重新拉上去,再次扣了下来。发电机组擦洗检验完毕,大家打算歇一会儿。诸葛智把他指导泡好的几大缸“药茶”端到屋当中,叫同志们都喝几口。龚向阳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水芙蓉目光深邃,看人看事深透膜里,让诸葛智留在水电站工地参加劳动,火热的施工场面和严格的操作规则使诸葛智思想上的误差在不断缩小,行为已经端正了。大门口突然划过两道白光,小吉普“嗤”地一声刹住了,车门推开,田时轮笑吟吟地走进了厂房:“同志们辛苦了!”大家蜂拥而上围着政委。政委亲切地攥住龚向阳和胡区民的手,问:“准备得怎么样啦?”龚向阳把检查情况和汤业兴、丁复生、诸葛智等人的表现一一作了介绍。田时轮坐在一条木板钉成的小凳上,惬意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咹,干得好。这是千秋万代的大业,一定要向党和人民交出合格的产品。”他那平时显得苍白的面庞添上了一抺红光,“如果总工程师的介绍没有过誉的话,那就谢谢你们喽,不过,仅仅是预先的谢谢,关键要看明天。”“我们都检查过了,”史光艳抢在众人前面报告道,“保险没问题。”“胡主任,我们的小燕子该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吧?”田时轮朝胡区民眨了眨眼睛,“旗子暂时还在她手里么?”胡区民知道田时轮是故意逗史光艳的,没有吭声——水电站建设区和外线电工安装队的两面流动红旗,不是都插在史光艳外线班吗?史光艳把羊角辫子往后一甩,亮着水汪汪的眼睛,朗声回答:“红旗仍旧在我们手里,而且不是‘暂时’的,它会一直陪到峻工。”一个相貌温和、长着小钮扣似的鼻子的姑娘倏地站起身,毫不示弱地嚷道:“建设区的红旗,过了节,就会拔给我们的。”这个姑娘,就是曾子强的未婚妻,名叫姜岚娥,都喊她做“雁鹅”。水芙蓉在与曾子强的一次交谈中,了解到雁鹅是他的对象,便与当地农机厂取得联系,想方设法把雁鹅调过来了。可是,这个斯斯文文的姑娘,好胜心却很强,听说未婚夫是先进工作者,又提拔当了专业队队长,便争取到了当时任务最艰巨的水电站工地。后来组建高压线路安装队,她和史光艳分别担任雁鹅班和燕子班的班长,结成了亲家——劳动竞赛的对手。11月下旬,雁鹅班超过了燕子班的安装进度,夺得了流动红旗。上个星期,燕子班又夺回了红旗。两个班的竞赛愈来愈激烈。

火气腾腾的燕子外线班和好胜心强的雁鹅班结下了不解之缘,比赛进行得异常艰苦而激烈。雁鹅话音刚落,燕子扬起脑袋,双手往下用力一压:“旗子在我们班生了根,哪个也拔不动啦。”刚跨进门的汤业兴,摊开双手,乐滋滋地插了进来:“用不着再争论了,依我看,红旗插到我们安装队最好。一则嘛,免得把旗子像拉锯一样在你们那两个班拉来拉去;二则,我们也爱红旗,旗帜我们不怕多。”“兴胖子,你也眼红了啵?”姜岚娥把目光调转过去,“胖得像个总督,一定是吃得太多了,睡迷糊了。”“哈哈,亲爱的街坊,我清醒得很,你才迷糊呐。”“好,好,”姜岚娥抿了抿嘴巴,“你也要像你爱人一样和我结亲家呀?”“你们没有结婚,亲家暂时结不成。”汤业兴做了个油滑动作。“小燕子,怎么还不去撕他的臭嘴。”姜岚娥冲着史光艳喊道。“他说的不是髒话,是实话。”田时轮、龚向阳和胡区民会心地一笑,在场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小燕子,夺旗的人愈来愈多,我倒要看你保不保得住哪?”田时轮点燃一支烟,徐徐吐出一缕烟圈,“政府非常关心这次试机,张高官打来了电话,他会亲自来看看,并向优胜单位、先进个人颁发奖金和奖状。”“我们不会辜负期望的。”魏竟成拍了拍胸口,劲头十足地说。“不错,好样的。”田时轮捋捋花白的头发,颔首道,“已经转钟了,我就不道晚安,预祝节日愉快,试机成功!”送走田时轮以后,龚向阳、胡区民和有关人员进入办公室,进一步研究试机工作的详情细节。史光艳本来可以去睡觉,然而她对这些事项特别感兴趣,睁开那双灵泛的眼睛,留神地瞅瞅这个,瞅瞅那个。龚向阳舒展了一下身躯,他相当疲倦,把胳膊肘拄在桌面上,但依然聚精会神地倾听大家发表意见。诸葛智,满脸的胡子忙得没有刮,斑点从晒黑的脸皮上更明显地凸现出来了,他飘浮的味道不多了,只有那双梦幻般的翻天眼时不时地瞭瞭天花板。胡区民,脑袋靠在椅背上,富于表情的面孔有点憔悴,饱满的两腮凹陷进去了,而精力却照样充沛,说话粗喉大嗓的,简短有力。魏竟成右手托着下巴颏儿,嘴角含笑似的微微向上翘着,从不张扬,说话做事总是从容不迫。丁复生,眨动因睡眠不足而略显浮肿的眼睛,又打了一个呵欠,同时不歇气地抽烟,脸色在盘旋升腾的烟雾中愈来愈亮堂。他们的表情和姿态虽然各不相同,然而相处得又和睦又贴心,充满活力和战斗气氛。他们很少产生分歧,甚至统一到彼此恭维的程度。有时候,也难免不发生争执,各持己见,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脖子粗。工作超乎寻常的忙,他们却常常开玩笑,互相调侃,开心的笑,笑得自然,毫无做作,毫无顾及。这时候,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发言,只有诸葛智沉默着,胡区民触了他一下。他把眼睛落下来,搔了搔头皮:“试机不应该影响生产,要是能促进生产那就更好了。我建议,除了试机前后的那一、两小时以外,其余时间都要正常工作。”史光艳揉弄着短辫梢,快活得直若得了宝贝一样,眼里波光闪闪,似乎没有一点磕睡——她近几天实在累得够呛,白天外线升压,晚上协助内线装置,人瘦了,眼睛也熬红了。龚向阳瞧着她那因为好奇和关注而显得幼稚的样子,怜爱地责备道:“怎么还不去休息?改造电网的工作够你们干的。吃饱饭,睡好觉,才能保证架线有精神。嗳,做一个能够自制的榜样呗。”“我就走,”史光艳晃了晃脑袋,“你们的‘机密事’大概不准别人旁听。”她抓起自己的工作服冲到门口,又扭转头去顽皮地嘟嚷着:“自制,自制,这时候如何能够自制。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睡?你也带头做个自制的榜样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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