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满门忠烈，迟到（）
徐顾并不会望气，更不会什么占卜推算问天机之术。
但，此刻就周茶府上空的动静，只要是个人，就能知道，周茶府覆灭在即。
“血祭将要开始了？”
张桐颤声道。
徐顾眸光闪烁，然后道：“你们记得跟上。”
说罢，徐顾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跃起，踏空而行，向着周茶府急速掠去。
此地，距离周茶府还有百里之地。不算遥远，但也真的不算近。
……
周茶府。
此刻，整个府城，都是一片哀鸿，街道上全都是凄惨的嚎叫。
街道上，躺满了民众。
全都脸色铁青，面门乌黑，瘦弱露骨，已然虚弱的是上气不接下气，面露痛苦，但却已经麻木，只能处于本能的哀嚎，来缓解自己的痛楚。
这些都是染上了尸毒。
家里不能安置，直接烧死，有不仁道，只能仍在街道上。
未曾染上尸毒者，情况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一个个面黄肌瘦，或躺在床上，或直接躺在地上，靠在墙角，已然饿得头晕眼花。
有甚者，甚至已经死去，被人取血挖心，当作修行资材。
死气笼罩整个城池。
邪煞纵横。
阴暗的角落之中，甚至能够听到窃窃私语。
诸如谁家小娘子，还算水灵，可以享用。
谁家还有余粮，可以抢夺。
或是，如何摘心挖眼，不被衙门发现。
这样的城池，说是炼狱也不为过。
“公子，不能上街。”
街道上，一个少年，皮肤白皙，很是灵秀，一看就是大人物家的子嗣，这等灾祸，竟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在他身后，是成群的护卫，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担忧。
“会染上尸毒的！”
“还有这些……这些民众，都已经饿疯了，难免要暴乱……”
“公子，咱们……”
少年名叫张青君，周茶府张家之女，如今外出只是女扮男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她早就知道，灾祸降临，无数子民遭难，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般严重。
这还是府城内，一府最繁华，最坚固的地方，那些村庄镇子的景象，只怕比这个悲惨万分。
听着身旁护卫的劝解，张青君道：“染上尸毒，家有解药。”
“不一样……”护卫一头个两个大。
这张青君的哥哥，就是张家现任家主，也是周茶府的知府，张青林。
张青林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
“为何会这样？”张青君眼眸已经湿红，脸色苍白，不忍再看下去。
按照她知道的道理，这里都这般景象，外围的景象，只会让她心念俱灰。
护卫沉默不言。
为何会这样？原因很多。
比如，靖王发疯，比如朝廷不作为，比如世家纵容，比如徐顾当初惹怒靖王，比如山上宗门助纣为虐，比如人心已死等等。
酿成此祸的原因，无数条。
最后，他们只张了张嘴。
“都怨这该死的世道？”张青君嗤笑一声，身上竟多了一丝傲然气势，终究是张家嫡女，终究是知府张青林的妹妹，道：
“我问你们的是，为何不见衙门赈灾？粮食不够？药草不够？”
护卫心颤，道：“对。朝廷国库空虚……”
“对？”张青君大笑起来，脸上的戏谑更甚，“可笑！简直可笑！粮食？药草？光是我张家一家，就能救活半城人！其他几家呢？！
“镇邪司呢？府衙呢？城隍府呢？！
“朝廷国库空虚？！就我所知，朝廷源源不断的送来粮食和药草，足以救整个北赤州三遍！都去哪里了？！”
护卫脸色苍白，额头都爬满了冷汗，竟然直接跪伏了下去，求张青君不要再说了，赶紧回府吧。
张青君笑容变冷，对身旁的护卫道：“我哥呢？”
护卫叹息一声，道：“抵御匪徒叩关。”
话刚落地，远处就传来一声怒吼。
“吼！”
紧接着是无数声诡异的撕吼。
“呱！”“呱！”“呱！”
张青君脸色一变，很是苍白。
她知道这是什么声响。
这是府城外的绿僵怪物大军，在冲击府城。
“赶紧投降，便可饶你们性命！”
“我们匪亦有道，只要献上一半家财，便可饶伱们性命！并将你们奉为上宾！”
“打开城门！”
“否则，此城必被屠！”
……
城外，
犹如潮水的绿僵，围在城墙前，在往前冲杀。
这些绿僵都只是普通的绿僵，实力可能也就和寻常武者或是养气境的修士相当。
但数量足够多。
一个个都皮肤发绿，身躯腐烂，散发着浓郁的死气和煞气。
并没有多少智慧，只知道冲杀。
冲到城门前，就不会出发一层光膜，这是护城大阵，若是强攻，必然不会轻松。
只是，一次一次冲刷之下，这阵法，显然也撑不了太久。
在城墙上。
一个青年人，估摸着最多也就二十岁，面如白玉，气质出尘，像是不染世俗的公子哥，此刻却手握宝弓，身披盔甲，身上带血，面容坚毅。
正是知府张青林。
同时，也是张家家主。
他看似文弱公子，却直接将弓拉满，瞄准下方一个指挥绿僵怪物的匪徒，一箭射出，犹如长虹冠日。
除此之外，在他旁边，还有很多兵卒，多是修为较高者，但却大多数都是张家家丁，或者说是张家私军。
“其他几家，真的打算当缩头乌龟吗？”
在旁边的一名主簿，怒骂出声。
若是，能得到其他几家的支持，局势能好很多。
城墙外，绿僵怪物外，上千匪徒汇聚与此。
为首者，是一位身穿纸甲，手握长枪的男子，很是粗放，气势浑然天成，也是朝气蓬勃，当然，远无法和徐顾相比，但年岁绝对不大，可能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
名叫罗万成，是山上宗门的弟子，具体是哪家的，不为人知，但，修为已经是神丹五层。
不然，也不会能让刀也乱投医，去求白莲教，然后，去往京城刺杀徐顾。
早就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了。
“知府大人，投降吧。你们民心已失，失败已然是必然！”
罗万成狞笑出声，很是阴厉：
“你们张家，千年基业，不该不毁在你的手中。”
张青林冷笑。
民心已失？或许吧。
虽然，他知道罗万成所言的民心，并不是指民众和百姓，而是指那些家族，那些帮会。
但他也知道，莫说城中家族和帮会，已经难支持他，就是民众百姓，也无力支持他。
“我没空和你耗下去。”罗万成见张青林不回答，冷笑一声，拍手。
身后，一众匪徒，高声呼喊。
竟直接抓来无数民众，押送前线。
并不是威胁张青林。
“噗哧！”
刀刀砍下，一个个民众，就成了碎肉。
直接用来喂养在前面冲杀的绿僵怪物。
“救命！”
“不！”
“我不想死！”
“大人，救命！”
无数人在哀嚎。
却又有无数人，无动于衷。
匪徒们，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城上抵御的修士们，也是无比冷漠。
唯有张青林有些动容。
但却无能为力。
……
“小姐，不能这般……”
“不能赈灾啊！”
“这群灾民已经疯了，他们若是见到了粮食，是会死人的……”
张家主管，脸色凝重，看着匆匆赶回来的小姐张青君，道。
张家当然有粮食和药草赈灾。
可是，这灾能赈吗？
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没看到，府衙门，城隍府，镇邪司都没有动静吗？
没看到，李家，孙家，王家，金家，都没动静吗？
“我们张家，还有那么多人要……”主管已经变成了哀求。
“我知道。”张青君深吸一口气，脸上写满了决然，她虽然年轻，但却并不蠢，知道连她哥都没让做的事情，必然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尽管，她并不知道，具体要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
“周茶府数百万人，每一个都是……我哥的子民……”
“我哥是父母官……”
“我们张家，太平时得他们供奉，现在应该为他们提供庇护……”
“他们何其无辜，更是何等得无助……”
“他们已经够可怜了，若是到这时候，连帮他们的人，都没有……”
张青君眼角泪水流淌，吞声忍泪道：
“赈灾！我们无非少吃几顿好的，却能救他们的命。”
主管和张家其他人，全都叹息一声。
不是这个代价。
只是，看着张青君这副模样，所有人陷入沉默，然后，一脸慈祥和疼爱。
他们张家人，兢兢业业近千年，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不受欺负和委屈。
张青君，可是他们全族的宝，掌上明珠，一族公主，怎么可能会让她受委屈？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梁若正，下梁自然也正。
张家有此风气，倒也不算意外。
“小姐有令！”
“赈灾！”
“赈灾！”
“赈灾！”
全族高呼，声势浩大。
张青君破涕为笑。
……
“张家赈灾！”
“张府三里外，倪萍巷，施粥和发放药材了！”
“不要抢，人人都有份！”
“施粥发药一个月！”
这一则消息，就如同雷霆炸裂，在整个周茶府的府城中回荡。
原本麻木和绝望的民众，一个个眼中有焕发了些许活力。
好似看到了一点希望。
行将就木的爬起来，颤颤巍巍，一瘸一拐的向着施粥的地点走去。
也有人，并非饿得要死，家有余粮，但却依旧前往，想要去领些粮食和草药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别抢，一个个来！”
“都有！”
“谁敢抢？”
负责施粥的护卫，一刀看出，旁边的青石，直接裂开，无数碎石飞溅。
所有人都老实了起来。
粥虽稀薄，但，却能救命。
所有得到粥和药的灾民，脸上久违的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有孩子的父母，甚至，将得到的粥饭，大多数给了孩子，看着孩子喝的香，脸上也多了几丝笑容。
张青君看着这一幕，笑容灿烂了些许，也算是做了点事情。
“小姐，这……”
可旁边的主管，却是一阵叹息，接一阵叹息。
“我哥说了，不出数天，就会有援军赶来，说是赈灾一个月，实则也就几天而已，吃不垮张家的。”
张青君宽慰道。
张家赈灾三五天，无伤大雅，而这些城民若是三五天不吃饭，可是会饿死成片成片的人。
“而且，我想，这件事，兄长会同意的。”
张青君道。
管家再度叹息，不是这个原因，代价也不是这个，但却不想让张青君担忧，露出一丝笑意，道：
“既然如此，小姐回吧。千万别乱跑，现在城中很乱，你若是出事，你哥哥、我们整个张家，都会疯的。”
“好。”张青君妥协道。
她虽然很想亲自赈灾。
但，也知道现在局势混乱，她身份又特殊，肯定有很多人，在打他的注意。
……
“困了就休息一会儿，今天走了一天了。”
丫鬟劝张青君道。
张青君摇头，趴在桌子上，看着远处，喃喃道：
“我在等兄长回来。兄长不回……”
不知何时，张青君睡着了。
这一日，心力消耗太多，早已疲倦。
“不好了！”
不知多长时间，正睡梦中的张青君猛然惊醒，看着眼前慌慌张张的丫鬟，先是愣神，紧接着额头冒冷汗，如坠冰窟。
“怎么了？！我哥……？”
“家主没事，是赈灾出事了！”
“什么？”张青君脸色愈发苍白，抬头去看，便看到了一场大火，火焰如同，在空中咆哮。
那个方位，张青君知道。
“是我张家的粮仓……”
“粮仓失火了。”
张青君瞳孔骤缩，很是难以置信，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差点瘫软在地，然后猛然抬头：
“快去施粥的地方。”
刚走到施粥发药的地方，就看到了令人心颤的一幕。
施粥发药的张家人，死了。
被人乱刀砍死。
而那些领粥领药的灾民，死相更是凄惨。
满地人头，无数血水，尸骸贬低。
“这……”张青君身体一软，连连后退，差点跌倒在地，眸中泪水已经止不住，往下流，猛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惊恐道：
“快回去！回张家！”
“不用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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